关于如何解决交警执法冲突事件的思考
发布时间：2020-04-07 来源: 作者：
导 语
规范现场执法，妥善化解矛盾，是警察在现场执法过程中需要遵循的原则。具体到交警而言，在现场执法时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怎样识别执法冲突发生前的一些征兆？应采取哪些措施来避免或化解冲突，从而实现“以柔克刚”？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于2019年1月10日联合印发了《关于依法惩治袭警违法犯罪行为的指导意见》，明确要求人民警察“要规范现场执法，以法为据、以理服人，妥善化解矛盾”，即强调执法的合理性与柔性，这就需要避免因执法不规范激化矛盾。具体到交警这个岗位，应如何做才能避免片面理解指导意见、以刚克刚，实现以柔克刚？
为了研究上述问题，笔者对近年发生在全国各地的近百起交警在执法中遭遇交通违法行为人使用言语或暴力阻碍执法的案例视频进行了梳理、研究与分析，现将所得结论分享给广大交警同仁，供大家参考。
一、为什么会发生执法冲突事件
1、交通违法者法律意识淡薄
收集的视频案例中的交通违法者都未认识到违反交通安全法律的严重性，有的甚至不认为自己做出了违法行为，往往试图通过软硬兼施的策略干扰交警执法，以逃避处罚。大部分违法者在未达成逃避处罚目的后会选择接受处罚。但也有少部分违法者发现无法逃避处罚时会被叠加的不良情绪引导，如对个人生活、工作处境的不满，或者把社会综合矛盾如交通拥堵、车位少等问题归咎于交警，进而向其进行暴力宣泄，做出更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
2、部分交警执法方式欠妥
个别视频案例中的交警执法方式方法有待商榷，大多表现为随意中断与违法者的沟通，以及执法时违反职业安全防护规定（如无戒备意识、无防护技能、无防护装备等）。例如，有两起案例中，面对违法者质疑执法依据时，当事交警以较高语调打断违法者的提问，并反复强调让其自行搜索相关法律。
从交警的角度来看，可能在日常执法中已频繁回答过类似问题，因此表现出了不耐烦，但从交通违法者的角度来看，这也许是其今天、这个月甚至今年收到的第一张罚单，因此试图了解更多信息。而当事交警关闭了沟通渠道，不仅事后需要进行更多解释以弥补失误，还很可能引发违法者的猜忌与质疑，导致局势升级，甚至场面失控。
二、执法冲突事件的突出问题与发生征兆
1、执法冲突事件的突出问题
?如图1所示，从对峙到发生冲突的全过程中，交警与违法者之间基本都属于近距离状态，未保持安全距离，双方面部间距小于或等于1米。
图1：交警与违法者之间距离＜1米
?一些案例显示，交警往往是在无戒备意识或无防备状态下遭遇袭击。其中，违法者作为发起主动攻击的一方，主要击打对方脸部、胸口，个别违法者同时袭击对方脸部和腿部。被袭击的交警通常未随身携带防护装备（见图2）。
图2：交警头部遭袭（左），交警未随身携带防护装备（右）
?冲突发生前，双方曾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流沟通。
?违法者发起攻击前，其情绪、声调、言行有明显的升级迹象，无征兆攻击比较少见。
2、执法冲突事件的发生征兆
研究交警执法冲突事件的发生征兆，是为了减少被动反应，赢得主动权，减少执法风险。此外，从立法目的及执法成本的角度考虑，交警若能及时识别这些前兆并提升戒备，采取合适策略，就可以避免冲突升级。需要澄清的是，识别危险信号不等于提倡微表情研究，因为让交警在喧闹的道路上去捕捉稍纵即逝的微表情是不切实际的，同时国际上对于微表情研究是否科学尚存争议，事实上，广大交警在实际工作中只要注意到下面提及的较为明显的前兆即可。
?违法者使用不文明用语或虽无不文明用语但语带讽刺，以及使用不当比喻及重复使用质疑类反问句是一种较为常见的征兆。该征兆相对来说易于识别，然而，大多数视频案例中的交警却未引起重视，个别甚至反唇相讥，导致对抗程度升级（见图3）。
图3：事件中交警注意力不在激动的违法者身上
?违法者身体机能发生变化，如呼吸频率加快、深度加强，脖子等处肌肉紧绷，个别人脸色变白或变红，有些人会在出现上述变化的同时伴有松开领带，解衬衣领口、袖口纽扣，挽起衣袖等动作；此外，违法者的瞳孔或视线也会发生变化，尤其在愤怒情况下瞳孔会变大、眼部肌肉会绷紧（见图4、图5）。
图4：人在情绪激动时的脖颈及面部肌肉群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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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情绪激动时脖颈及面部肌肉群、视线的变化
?违法者企图逃跑或犹豫是否采取攻击时，往往会评估逃跑路线或察看交警体型、装备、周边有无其他交警等信息，这时候其视线飘忽不定。
?违法者有握拳、身体前倾或膝盖微曲等动作，以及频繁使用夸张的肢体语言 “指手画脚”等也是将要发动攻击的前兆（见图6）。
图6：夸张的肢体语言与动物守护领地的行为类似
?一些反常言行也是违法者将要发动攻击的前兆，意图在于转移交警注意力。例如，有的违法者突然缓和语气，使用“您”或一些恭维措辞表示合作意向，同时移动身体以拉近距离或远离，还有违法者会把手伸向一些不明空间（如口袋、车内储物箱等）或者抓握工具、车辆操纵杆等。一起视频案例中的违法者在表示合作的同时，把自己手机交给同伴（意在保护自身财产，类似的行为还有摘下手表、眼镜、转移钱包等），然后突然实施攻击。总之，违法者说什么不重要，身体表现才“最为诚实”。
三、应采取哪些措施避免或化解冲突
1、提高戒备意识
俗话说，无防护则无安全、无装备则无保障。从搜集到的案例来看，很多交警几乎不存在戒备意识，有交警未随身携带防护装备的现象；更没有采取保持距离、格挡控制等手段。在个别案例中甚至出现了毫无戒备的交警在背身时遭到违法者连击，或在低头开处罚决定书时被身后违法者攻击的情况。
2、保持安全距离 观察周围环境
应及时与违法者拉开距离，并观察环境。距离要根据自身移动能力来计算，并确保在违法者发起攻击时，有最优的反制空间或躲避路线及空间（掩护物）。交警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在道路上对各类交通违法者进行教育、处罚，因执法空间所限、路面噪音干扰、交通流及交通设施阻碍等，双方之间的距离往往是按照交流沟通的舒适度去调整，因此，完全按照某些教材中所述与违法者保持1.5-2米的距离是不切合实际的，只能保持动态距离，以实现执法安全与执法工作实际需求的平衡。动态距离可以交警是否能看到违法者的双手为基准，若能看到且违法者手边无可利用工具，则至少应与违法者保持大于一臂的距离，以便遇突发情况时能做出相应反应动作；若不能看到或其手边有可利用的工具，建议与违法者保持大于“一步加一臂”的距离（见图7）。
图7：距离是保证安全的重要措施
3、及时对双方实力做出评估
冲突发生前，应快速完成并准确判断双方实力对比及局势发展方向，例如，交警在评估装备情况时需要考虑双方随身装备和身边可用工具的对比。
4、利用手势震慑对方
冲突发生时，可以借助一些手势来实施阻碍、保持距离并暗示违法者停止攻击行为。例如，可以使用手心向前的停止手势、提手戒备、手心向上成掌指向对方等。
5、使用缓和策略
之所以建议在冲突发生时使用缓和策略，一是避免暴力冲突实际上是符合双方利益的，因此具备采取缓和策略的基础，二是可以有更多时间、选项和资源来解决冲突事件。具体而言，缓和策略包括以下几点：
?要明白自身在社会分工中所扮演的角色，及时摆脱个人情绪的影响。建议采取心理暗示的方法，反复自我强调“我是警察，我要做出理性而专业的反应”，从公立的角度去处置事件；同时有意识地采取固定节奏、长短结合的呼吸频率，尽快恢复正常心率并使大脑平静的进行评估，以做出合理选择。
?需要与违法者保持交流。如果因自身不当言语造成误解，应主动道歉。如果因违法者与交警的法律理解不同或对交警执法存在误解而发生冲突，可以主动释法、阐明工作属性及违法行为的危害性，同时明确阻碍执行职务与妨害公务违法行为的法律责任，用建议方式表达警告，让违法者在权衡利弊间做出选择。需要注意的是，要使用陈述性语句，不要使用命令的语气，下列语句是比较适宜的：“您现在面对的是一起简单的交通违法行为处罚，我们可以互相配合，让我完成我的工作，这样您很快就可以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如果您拒绝或阻止我完成工作，就会让事情变得复杂，您将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而我也将写很多法律文书，这对我们俩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您觉得呢？”
?做一个好的“听众”。这需要具备“同理心”。面对激动的违法者，可以站在违法者处境问几个为什么，例如，“他/她为什么激动？这么做是为什么？他/她需要什么？我是否有责任？接下来怎么办？”。违法，往往伴随着欲望或失望，是人性的现实表现，理解人性才能使其直面后果，从而避免违法者因非理性行为给社会带来的危害。要认真聆听违法者的需求，也许对方只是想口头抱怨几句。同时，需要明确违法者具体的关注点是什么，为接下来的沟通做准备。保持倾听时要释放善意的眼神，适时点头或表示理解。
?要适当利用“镜头，“让“镜头”成为“降温剂”。可以告知违法者处于执法记录仪及周边围观人群的拍摄中，双方没有必要成为负面事件的“主角”，更不应成为法庭、媒体等第三方评价的对象，并建议违法者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见图8）。除镜头以外，齐全的警械、规范的戒备动作等可以带来较强的威慑力，也可成为“降温剂”。
图8：镜头下的执法
6、因地制宜 巧妙周旋
若缓和策略失效或来不及使用缓和策略，应因地制宜，与发动攻击的违法者展开周旋，不要逞个人英雄主义。有固定物的利用固定物周旋，择机撤退或等待增援到达后用优势警力对违法者进行控制；无避让条件的则使用近身控制防卫技术对违法者进行控制。切记，要排除违法者因疾病、精神障碍、发育障碍、语言障碍、药物作用等因素导致的缓和策略失效。
（文/ 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交警总队 张伟）
